晚霞（4首）

龙泽平

晚霞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了

每当看到这样的情形

我总在心里问自己

我是继续往前走呢

还是回家

我想啊，想啊

想着想着就看不见眼前的路了

陌生的路人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疼

父亲收工回家

在进屋之前

把锄头一类的农具

安放在转角的屋檐下

然后走到厨房的水缸边

舀了一大瓢生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母亲当时正在灶台边忙碌

说了一声热水瓶里有开水

我是跟在父亲身后进的屋

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舀了一瓢生水

正要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母亲一把夺过我送到嘴边的木瓢

厉声说道小孩子不能喝生水

喝了会肚子疼

我不明白的是小时候

偷着偷着喝过很多生水肚子没有疼

而今老了

喝着自来水或矿泉水烧的开水

为什么常常感到肚子疼呢

杀馆子

那天上午逛了街想偷懒吃现成

就跟着妻子

一前一后进了一家小餐馆

点了一碗合水豆花

一碗红烧羊肉

一份鱼香肉丝

一钵小菜汤

我坐在一张八仙桌的左面

妻子坐在右面

我边吃边想象着八月黄豆苗

奔跑在田埂上的气势

我好像看见毛发光顺的羊群走下山坡

好像听见了屠夫刀下羊群的哀鸣

我们的邻桌是一对老夫妻

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不声不响地

咀嚼着日渐沧桑的岁月

我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坨羊骨头塞进嘴里

在妻子忍俊不禁的噗嗤一笑中

我慌乱地把牙套和羊骨头一齐吐了出来

哭不得，笑不得，骂不得

揽镜

镜中的那个人是我吗

我就是镜中的那个人吗

拼了半辈子命

熬更守夜换来的

莫不就是满头白发的馈赠

那豪情万丈的青春呢

麻雀飞过都有一个影子

它怎么没有一点儿响动

就不见了踪迹

况且这是在一天风华正茂的晌午

我怎么可能，又怎么愿意

把船头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

跟船尾

老气横秋的艄公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