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雨青
在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口老井。记得那时,每天清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村头井里挑水。每当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就听到院子里水桶咣当咣当响的声音,就看到大门外母亲蹒跚着脚步挑着满满一担水回来了。
这口老井,一年四季都有清澈的泉水,就是天旱的年份也不缺水。一年中,村子里的大人们都会抽空淘一次水井,每次淘水井都非常热闹,一村人全部出动,精壮劳力全都干重活。乡亲们一边唠着家常,一边把井里的水先一桶一桶用井绳吊上来,再让村里壮实的小伙沿着井壁的脚窝一步步下到井里。然后,一点一点把稠泥掏上来。干上一阵子,再换几个人下去掏。掏后的老井,井水又清又甜。掏上来的稠泥,还是很好的农家土肥。
那些年,井边常围满了担水的乡亲。担水,也是一门技术活,非常吃力也非常操心。村人吊水时,把水桶掉进井底,是常有的事。记得那时,经常有乡亲们在井边用长绳拴钩或长竹竿,打捞水桶。我们家开始一直是大人们担水,后来父母实在忙不过来,哥哥上中学后,就开始承担起了家中担水的任务。起初个头小担半桶,后来慢慢就能担一桶了。有一年的夏天,正是五黄六月的割麦天气,父母都到山上地里割麦子去了,下午放学后,家里没一口水,我就跟哥哥到村头去担水。哥哥一边嘱咐我在井台边站稳,一边用镊钩扣着桶梁,大概是哥哥顾了和我说话,桶梁上的锁扣没扣好,水桶下到井里水面后,哐啷,哗啦,听着水桶吃满水,哥哥一拉井绳,却轻飘飘的。哥哥一下慌了神,片刻后我和哥哥明白过来了,水桶掉井里了!
害怕晚上回来挨父亲的打,哥哥让我在井边牢牢守着,他飞快地回家找来一根父亲经常用的一端绑有铁钩的长竹竿,我俩屏声静气,猫腰蹲在井台边,哥哥双手抓着竹竿在水井里来来回回钩动。井台边我俩折腾了半天,只听到哐哐当,哐哐当,竹竿钩子碰撞桶梁的声音。眼看着钩子钩到了桶梁,但又滑过去了。看看一时半会钩不上来,哥哥着了慌。让我拿好竹竿,他憋足了劲踩着井壁上的脚窝,战战兢兢地下井了。哥哥伸直脚和腿,吃力地够着一孔孔脚窝,头和脸贴着冰凉的井壁。过了好长时间,只听见他在井下大声喊我,让我把竹竿顺着井壁滑到井下。过了一阵,哥哥抓着竹竿轻松地钩到了那只铁桶,我静静地趴在井台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掉到嗓子眼。一会儿后,哥哥手脚并用像个泥猴一样爬上了井口。晚上母亲知道了此事,她再也没有责怪我们弟兄俩,却一下抱住哥哥,哇地一声哭了,她边哭边骂我们说,我们弟兄两个万一有个闪失,她可咋办呀。以后,再也不许我们冒这样的险……
如今,我已离开故乡多年,听母亲说,村里现在都用上了自来水,那口老井废弃多年,井台周围已建起了楼房,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曾作为故乡和家园象征的老井,成了游子对故乡的念想和美好的记忆……